漫谈气质


陆游的《沈园二首》其一有句云，“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而“惊鸿”取典于曹植《洛神赋》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里的“惊鸿”和“游龙”都是描述人的不寻常的气质。 那么，气质又是什么呢？ 这似乎是个难于捕捉的概念，为了探究这个饶具兴味的话题，最好从实际的例子入手。

让我们从英国说起。 下面是最近女王接见来访的美国总统川普的视频。

伊丽莎白二世女王虽然已逾92岁高龄，身稍胖、背微驼，但是仍然雍容华贵、仪表不凡，眉宇之间透露出威严而不失慈善。

下面是她由幼到老的照片，年轻的时候又是一种美。18岁有18岁的美，80岁有80岁的美。 青春会消逝，但是美不会...

说完了女王说首相。 前首相约翰-梅杰出身平平，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个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后来还在保险公司任职。 可是此人身上洋溢着一种内敛的贵族气息

他的继任者，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生于英国北部的苏格兰首府爱丁堡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教员。布莱尔毕业于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法律系。 此人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可是身上缺少的恰恰是那种贵族气度，给人的是个平民首相印象。 因为以下的演说恰好是他在9-11事件后访问美国是作的，故表情颇为凝重。

至于现任首相梅，她的仪态不凡、端庄有致，请看她在接任首相时的演说。（但是我当时看电视新闻时有点儿诧异于她的低胸上装，觉得似与首相身份不符，大约我是因为我太保守了吧。）

梅说，“我刚才在伯明翰宫晋见了女王陛下，她令我组织新一届政府，我已经接受。” 这大约是每位新首相在这种场合的套话吧，但是梅说得不卑不亢，铿锵有力，充满自信，使人印象深刻。

说完了政治家，再说说艺术家吧。 在这里我们要比较一下两位同为国际大师级的芭蕾舞演员跳的独舞 《天鹅之死》 的异同。 《天鹅之死》 是俄国舞蹈编导米哈伊尔·福金根据法国作曲家圣桑的著名《天鹅》编排的一段独舞，表现了人类与命运、死亡进行搏斗的坚韧顽强精神，以及人类对生命的渴望。 先看一看苏联的享誉盛名的舞蹈家、苏联功勋演员加林娜-乌兰诺娃跳的。


再看看曾荣获巴黎国际芭蕾舞比赛金奖和俄罗斯人民艺术家称号的尤利亚-玛珂哈琳娜跳的 《天鹅之死》 吧。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不懂舞蹈，作为一个外行的看客，我觉得作为芭蕾舞大师的乌兰诺娃跳的应该是技术浑熟、无懈可击。然而，若与玛珂哈琳娜一比， 就觉得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可能有人会说我过于偏激，但是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感受。）玛珂哈琳娜在举手投足之际所传递的如梦似幻的高贵韵味恰是 乌兰诺娃所欠缺的。这不单因为乌兰诺娃的身体条件有所欠缺，还与她缺乏玛珂哈琳娜所具有的特殊气质密切相关。 应当指出，两个人跳这段芭蕾舞的时候 都已不年轻。乌兰诺娃当时是46岁，而玛珂哈琳娜则为47岁，都远远超过了芭蕾舞演员的最佳年华。

我们不妨看一看尤利亚-玛珂哈琳娜在22岁时所跳的《天鹅湖》的一个重要片段。她饰演的白天鹅典雅完美、无懈可击是我所见到不少不同版本的《天鹅湖》最出色的。 略感遗憾的是，伊果尔-泽林斯基所饰的王子，虽然功力无可挑剔，但是在形象上却缺少王子的高贵气息。


作为比较，我们再来看一看维也纳国家芭蕾舞剧团演出的《天鹅湖》里同一个片段。


与之相对照，在维也纳国家芭蕾舞剧团演出的《天鹅湖》里，王子的形象近于完美，女主角的技术功力虽属上乘，但是它的气质则远逊于尤利亚-玛珂哈琳娜， 虽然这个视频给人以美轮美奂的视角享受，但仍让人大有美中不足的遗憾。

也许让第一个《天鹅湖》的女主角与第二个《天鹅湖》的男主角同台演出，才会达到珠联璧合完美境界吧。 也许吧，但是现实是不完美的， 执着地追求完美，很可能以遗憾告终。 然而，不管怎样，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形容这两个芭蕾舞演员的非凡气质总还是十分贴切的吧。

以上都只是我个人的粗浅议论，限于个人的有限经历和学识，肯定会有偏见和谬误，期待着能与也对这一话题感兴趣的朋友讨论和指教。 总结来说，我认为气质度是一个人的内在的精神境界折射在音容笑貌、举手投足等的外在表现，但是二者之间的联系又不是简单直接的。 一个人的气质不仅与其成长环境、个人经历、文化底蕴、知识积累、后天教养密切相关， 而且也与先天的遗传因素不无联系。

在汉语里，有很多词汇形容一个人气质好，比如：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举止优雅、端庄大方、风姿绰约，等等， 但是究竟怎么样才算“端庄”、“优雅”？如何才称得起“翩翩”？细细想来，又觉得茫然、难于捕捉。看来，人的语言远远不能穷尽人的思想。 人的许多感觉和情感，那是只可意会，却不可以言传的。

2018年七、八月间，亚特兰大



《天鹅湖》 全剧

决于网速，点击后到播出也许要等待若干时间，此外，本视频较长，也许不能在内存量较小的手机上播放。）